2009年6月5日星期五

又红又专的青年-- 中国共产党的无声革命

译者: 雷声大雨点大
英语原文

http://www.guardian.co.uk/world/2009/may/20/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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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erry,一名聪颖的大学生,要求入党已经三年了。Hope,在读博士生,她的梦想是改变社会。Tina,只是想找份好工作。

         这些年轻、受过良好教育的都市女性,构成了中国共产党新的面孔;而在海外,中国共产党的典型形象仍旧与老年男性和陈腐相关联。中国民主进程的步履蹒跚,会常常被拿来与中国的经济腾飞作比。而自 1989 学生示威活动遭流血镇压后,中国的政治改革似乎就停止了脚步。

         已 故中国前总书记赵紫阳的秘密回忆录于上周问世。赵紫阳作为改革派领导人,因受那场运动牵连而下台。在回忆录中他警示中国必须向西方的民主模式过渡。然而, 中国共产党目前的二号人物吴邦国在今年春天却已然排除了这种可能。中国的信息审查机制越来越缜密。一份前所未有,由知识分子发出要求政治改革的呼吁--零 八宪章,在引来数千人签名支持后被压制。这一事件五个月后的今天,作者之一刘晓波仍然在押。人权律师高智晟,曾详细描述受到当局刑讯的状况;而现在,他已 不见踪影。

         然而,在上述停滞的表象后面,是一个复杂得多的故事:这个演进之中的政党,恰恰正在通过改变自身及其与民众的关系,来巩固其铁腕统治。

         1990 年代初的五千万人到目前的七千四百万人,中国共产党是世界上最大的政党。党员中不乏百万富翁,党支部从世界零售巨头沃尔玛,延伸到中国的第一个空间站。党 内高级职务绝大部分仍由男性担任,但已实施强制性的退休年龄。而在领导人中甚至有固定分配给女性的名额(虽然很低)。

         近年来,中共逐步开始 把目光锁定于那些最优秀、最聪慧的人才。共产党已经逐步将自身"由一个着眼于群众和意识形态运动的庞大组织,转型为专家治国(technocratic) 的领导团队。"卡尔顿大学专门研究政党成员问题的教授杰里米帕蒂(Jeremy Paltiel)这样介绍。

         1980年代,要求入党的人往往会被同学认为是钻营,学业也并非一流。

         现 在的一些学生精英仍旧会把党和它的那些政治会议当作是无聊且与己不相干的。但仍有30%50%的学生申请入党。而5%的接受率进一步突出了党员资格的炙 手可热:选拔者们会挑选那些学习成绩优秀、有领导潜质,以及拥有年轻人理想主义的学生--虽然有时候这种理想主义并非发自内心。

         要在政府中获得升迁,党员资格是必须的。但在其他雇主面前,党员也是金字招牌。入党并不证明你在意识形态方面有多纯粹,Tina解释道,这更多是个人成就的标志。

         "说实话,说来惭愧,"这位优雅的24岁女生红着脸承认道,手指捋着自己的一绺长发。

         "别人入党的原因是因为想为党和国家作贡献......可我的主要原因是工作难找。"

         舆论诱导与民意调查

         从外表上看,党仍旧坚持其意识形态。党员要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以及胡锦涛主席的科学发展观。胡锦涛也确实加强了政治教育--或许是由于现实与理论的明显脱节:对很多人来说,党真正代表的是个人成就、社会稳定和国家团结。

         "相信马克思主义和成为党员是两回事," 她们中的一人很自然地说道。

         新西兰坎特布里大学政治学教授安玛丽布雷迪(Anne-Marie Brady)称,过去两年间,共产党的路线是"老瓶装新酒"。专家被请来研究国外的政治变革,从新工党和法国、德国的社会主义政党吸取经验,并以戈尔巴乔夫的改革作为前车之鉴。

         她说:"向西方学习的经验被移植到中国,以维护和改进目前的政治体系。"

         政府在技巧方法和干部队伍方面都进行了现代化。中国政府现在已经是民意调查的高手并能娴熟使用缜密的舆论诱导工具(spin technique),同时对民意做出反馈也更加有效。当然,与其所学习的国外对象不同,中国政府不需要经过选举产生;但至少,它需要民众的默许。

         允许人民在一定的范围内质疑现状,为不满与异议提供发泄的出口,实际上有助于其体系的长治久安――只要没有进行独立组织的企图即可。中共最担心的是有可以取代其的权力结构存在。

         当公愤已经广泛传播并进入危险状态时(如毒奶粉一案),政府在采取强硬措施之前通常会采取安抚手段;闸门关闭之前,博主们也许会允许发表一定见解;政府官员会被要求下课;新措施可能会公布。

         来自中国公民的需求,已经逐步创造出一块更广阔,但不确定的空间。他们可以批评低级别的政府官员或迫使他们承担责任,可以参与公共事务,就想法进行辩论,参与一个逐渐成型的公民社会。

         然而律师、社会活动家和异议知识分子仍旧时常受到骚扰和威胁。甚至有些在四川地震中丧失孩子的父母,因为抗议学校建筑质量问题而遭到恫吓与监禁。

         "如果[人们]不触碰那条线,他们有很多事可做。但是确实有那么一条线存在。"Hope如是说。

         Hope 是一位语气温和,很细心的女孩子。她选择了在一所中国顶级学府附近雅致的咖啡馆与我见面。在这所学校里,Hope的同学中三分之二是党员。

         如同其他几位受访者,她要求在本文中只使用她的英语昵称。但她坦承最初入党前的犹豫,以及最终加入的决定。

         "做批判者很容易,但也许你会无法改变社会。而如果你身在体系之中,就可以比在体系之外做更多的事。"她说道。

         "学生们能看到党的问题,但仍旧认为在党的领导下,中国能发展得更好。他们想加入到体系中去,或许能产生些微小的改变。也许有人在内心深处有权力欲的动机,但很多人真的是想做些什么改变国家。"

         她认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首要的是信息自由与法治。只有少数人期望多党竞选制度。

         她说道:"中国人民不希望走西方的道路,而是期待一个强大的政府能够重塑社会公正。"

         关于民主

         对于一个缺乏言论自由,人口超过十三亿的大国来说,很难将全体人民的所想进行归纳;也难以想象如果没有政府的信息审查与舆论宣传,他们会相信什么。

         但亚洲民主调查(Asian Barometer)所进行的、迄今为止有关中国政治态度最翔实的调研,带来了出乎意料的结果。在中国大陆,53.8%的受访者更倾向于民主制度。

         而最令人吃惊的是下面这个数据。当被问到受访者所在国家的民主程度(由110打分)时,中国受访者给他们的国家评了7.22分。这个分数排在亚洲第三,远远领先日本、菲律宾和韩国。

         史田津(音)博士这样总结道:"中国的政治文化使得人民对民主有不同的理解。这给了中国政府更多闪转腾挪的空间。"

         令西方观察家们困惑不解的是,胡锦涛主席在上届党代会上的讲话中,多达60次提到"民主"这个词。

         卡特中心中国问题研究计划的刘亚卫(音)博士说道:"中国政府喜欢谈论中国特色的民主。问题是,没人能真正定义中国特色的民主是什么。"该计划协助中国改进选举制度和公民教育。

         " 如果你从民间行为主义的角度来观察,不论是在互联网上发生的,还是在中国六十万个村庄所进行的基层选举,似乎都在表明,仍然存在着自上而下,以及更重要的 自下而上的,拓展政治改革的推动力……问题是,基层的努力如何能够传递到更高的层面,而领导层是否又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按既定步骤向前推进。"

         自从天安门民主示威活动爆发到被镇压,以及与此同时党内改革派与保守派出现分裂以来,中国领导人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高层出现分歧会导致灾难性的结果。

         保持一致--至少在公开范围内,成为其操作的核心准则。于是,即便有谁在推动重大政治改革,这种迹象也没有显示出来。

         数以亿计的中国人已经走进投票站,选举低级别的代表。但进一步推动和扩大 1990 年代被广泛赞誉的村级选举制度的努力,目前似乎陷于停滞。

         近来的一些实验,如在制定预算时引入审议民主(deliberative democracy)机制,在选择地方党委书记时给予(民众)更多发言权,都让人们看到走向一个多党制体系或其替代形式的可能路径。然而到目前为止,这些实验仍旧是孤立的。

         乐观主义者认为经济权利的扩展不可避免地会导致对政治自由的渴望。持不同观点者则认为,资本主义已经造就了既得利益集团,这一集团会维护旧的体系。

         清华大学的社会学家孙立平教授,曾是国家副主席习近平的博士导师。习近平目前被广泛认为是中共的接班人。今年早些时候,孙立平警告说中国最大的危险并不是政府所担忧的社会动荡,而是"社会溃败",以及日渐严重的不平等及疏离。

         孙立平写道"造成社会衰败的根本原因是权贵资本主义的形成。"(译注:摘自孙立平原文)

         "过去很多人把权力和市场看成是截然对立的东西,现在看到这两个东西在中国结合起来了......过去认为权力在市场情况下会受到限制,现在恰恰是市场的出现使得权力有了更大的行使机会和场所。"

         孤独的抗争

         "经济发展了,社会进步了,就是选举没有进步,"姚立法如是说。姚立法是 Tina Hope 的对立面:年届 50,主要靠自学成才,一位来自乡村的男子。他的做法不是入党,而是对着干。

         1987 年,当《选举法》刚刚颁布时,姚立法开始竞选湖北省的地方人大代表席位。忍受了十二年的骚扰,经过自己顽强的努力,终于在1998年当选。

         之后他终又被扫地出门。他"至少"被拘禁了十次,大多由于对选举权的推动。

         他认为,选举是虚假的,因为现有体系不能容忍真正的民主竞争。

         "法律只是说人民有选举权,但没有相关法律保护这一权利。当你的选举权受到侵犯时,你甚至不能到法庭立案。"他这样说道。

         "然而没有理由说西方民主不适合中国。中国政府说人民教育水平太低,我们的经济还不发达。但西方几百年前的经济和教育状况又如何呢?"

         可是姚立法的同胞中有多少赞同他的观点就是另一回事了。

         中 国民众对官僚的腐败、低效与酷政有很多抱怨。然而,如同政府提醒民众的,多党制竞选并不一定能保证良好的治理或稳定。在经历了几十年的动荡之后,很多人似 乎乐意满足于安定的生活和经济上的富足--至少在眼前。并没有什么迹象表明,当前的经济危机会带来广泛的社会群体事件,更不用说公开对政府的反对了。

         "总的来说,我觉得他们做的相当不错," Tina很诚恳地说道。

         "中国这么大,也不富裕。中国的领导人让中国得以快速发展。我关注了伦敦的 G20 峰会,为我们的政府感到自豪。其他国家真的是希望中国能施以援手。"

         "也许别人会认为,哦,中国没有自由。但让什么都十全十美可不容易。"

本译文最初发表于卫报中文合作伙伴译言网,中国有关部门于530日要求译言删除本文,因此转发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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